National Museum

of

Kjerag

特别展览:春溪浮雪

莫尔蒂・西尔济斯特

莱塔尼亚维谢海姆大学助理教授,民俗学博士,国际闻名的历史民俗学学者。著有《谢拉格的节庆习俗变迁》,曾参与编写《悲欢离合——泰拉各地婚仪丧葬习俗对比》、《写给莱塔尼亚人的谢拉格旅游指南》等书,翻译了《第三个山雪鬼》、《春天的声音》等谢拉格民间童话并协助编绘成绘本出版,在国际上对谢拉格的民俗研究享有盛誉。

特约文章:我们与山巅的距离

在我年幼时,我的母亲——一位民俗学者,总在泰拉各地考察采样当地的不同习俗,我第一次来到谢拉格也是她领着我出差。人间的一切悲欢离合在民俗学者眼中都是不可或缺的素材;在谢拉格暂住的三个月,我们被当地人邀请参加了婚宴、春季祭典,甚至有幸进入了那个曾举行过无数次三族议会的厅堂参观。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仍是天葬仪式,我对生命的逝去第一次有了概念。

 

 

逝者是住家的婆婆,去世时已经有九十七岁高龄。她走得没有痛苦,在睡梦中悄然离去,前一天下午还给了我一颗牦牛奶糖吃。住家的阿姨告诉我们,我们在他们家住过四周便是他们家暂时的一份子,我们被同意参与她的葬礼。

 

 

外界的猜测总包含了无数的偏见,但对于谢拉格人来说,天葬仪式是至高无上的盛大送别。死者的血肉被猛禽拆吃入腹,筋骨被焚化随风归去,人的精神在凡间的居所就这样还给了耶拉冈德。站在蔓珠院外,逝者的家人久久地眺望着圣山的顶峰,有些人泪流满面,而羽兽啼鸣着盘旋着,带着逝者的一部分朝着湛蓝的天空飞去。住家阿姨见我不停地揉脖子,蹲下来说,婆婆已经去到山巅,去到耶拉冈德身边啦。

 

 

这是对于五岁的我来说过于深刻的一场死亡教育,也正是这次奇妙的体验最终也将我带上了民俗学者的道路。我并不偏爱悲欢离合中任何一个,但死亡——神秘而未知的事物总是这样吸引人。过去二十年间,谢拉格经历了若干次盛大的国葬,尤其是诺希斯・埃德怀斯与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的。我研读硕士期间有幸见证了后者的葬仪。

 


请先允许我作为一位民俗学者简单介绍一下天葬的大概流程。


在今天,不少年轻一辈以及从外界来到谢拉格定居的人们或许已对天葬感到陌生,但在谢拉格,天葬对比水葬、土葬与火葬,仍是最高规格的葬礼仪式。传统来说,取决于逝者的家庭条件与居住位置,通常有两种天葬的方法。其一是在寺庙的后院——无论位于何处,谢拉格境内的蔓珠院分院都“背靠”喀兰圣山,让后院得以朝向耶拉冈德化身的所在地。葬礼前日,逝者的家人彻夜守灵,颂祷经文;根据家庭条件,有些人也会请僧侣代劳。天未明时,当地的僧人就将前往逝者的家中迎接。送葬的队伍徒步走向最近的、设有天葬院的蔓珠院;背着逝者的僧侣走在中间,队列的前后则有其他僧侣诵经,家人朋友通常也会跟在队列最后。习俗上,若行进途中有他人加入送葬的队列,则代表逝者生前恩德深重,身后才有亲眷之外的人一起悼念——因此,有些富贵人家也会雇人中途加入送葬的队伍。


到了蔓珠院的后门——不论方向方位,一律称为南门,僧侣以外的送葬队伍就将被谢绝入内。南门往往窄小而拥挤,寓意着逝者在凡间经历的最后一道关卡。在天葬院内,逝者被摆上天葬台,专门负责天葬事务的僧侣手起刀落,将逝者的遗体分成小块,再以骨笛与桑烟召来食腐的秃鹫。逝者被分食干净后,秃鹫所不吃的部分——如骨头与逝者留下的衣物,就会被丢进火炉里付之一炬。亲人家眷则在南门外守到天葬仪式完毕,等到领头僧侣再次从南门出来,将逝者剩余的灰烬装在加护过的罐子里交还给亲人。


在民俗不断与当今文化交互影响的今天,传统的天葬仪式已经有了许多改变。僧侣会使用汽车代步,而出于遗体告别仪式等活动的需要,举行天葬仪式的时间较以前更迟,棺椁也逐渐变成了天葬仪式的一部分。埃德怀斯的天葬仪式前便在圣山广场举行了盛大的告别仪式。


或许这样的仪式已经显得十分隆重浩大,但传统来说,在天葬院举行的天葬仪式历史较在野外天葬台举行的仪式更短,花费也更低。有几个原因:


首先,不同于徒步自逝者家中走到蔓珠院,在野外举行的仪式需要送葬队伍一路走出城镇,走到荒原之上的天葬台。同样在天亮之前出发的队伍,如果在蔓珠院举行典礼,到达时天也不过微熹;而等到队伍行至荒原时,往往都已近正午。这对于僧人与家眷的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因此通常要价更高。


其次,虽然和天葬院内举办的仪式一样,天葬追求逝者的遗体被吃得越干净越好,但荒原中的秃鹫远比城镇中能召来的更多、更密集。为了不对耶拉冈德的使者不敬,按照惯例,在逝者的两旁还需要贡上一牛一羊来让秃鹫吃饱。绝大多数家庭无法为了一个葬礼付出可以支撑家庭两三个月的口粮,更促使大多数人选择在蔓珠院内举行天葬。


在如今逐渐城镇化的谢拉格,人们的居住地正在离荒原越来越远,这给抵达与维护天葬台都增加了难度。更何况,谢拉格一年有六个月被积雪充斥,如若逝者走在冬天,恶劣的天气不光会导致大雪封路,也会影响兀鹫群的召集与仪式相关的其他准备工作。基于种种影响,现今几乎只有每年夏天的七八月是合适举行天葬的。


基于本身使用天葬台的困难,蔓珠院内天葬的便利乃至其他丧葬方式逐渐随着开放在谢拉格国内兴起,谢拉格境内已经不剩下几个有良好维护的野外天葬台——这是一个正在逐渐消逝的民俗文化。


希瓦艾什的葬仪却出乎意料地在野外进行了。


那个夏天,我刚刚开始读我的民俗文化学硕士。当时的我在维多利亚留学,导师是国际上少有的专门研究谢拉格民俗的教授。得益于我的提前入学,导师告诉我,她可以带我去参加那场盛大的葬礼——我入学前的春天便已经在新闻上读到希瓦艾什身体状况不太好的消息,在将将入夏时,雪境传来了讣告。

 

 

我问导师如何求得谢拉格人准许我们这样的外族人参加国丧级别的仪式,她却告诉我,是谢拉格的圣女——也是希瓦艾什的亲妹妹向她发去了邀请。恩雅・希瓦艾什以年少时引发的神迹与作为国家的宗教领袖对于外界的接纳性闻名于国际。信上说,她认为外族人的见证或许可以减少世间对谢拉格传统典礼的种种偏见;而导师出于研究目的曾多次造访谢拉格,有幸采访过圣女来获得一些有关谢拉格传统仪式的珍贵资料。正是这些短暂的交集让导师获得了圣女的信任。我们在希瓦艾什葬礼的前夜抵达圣山脚下,葬礼当日的四点便开始观摩送葬的仪式。

 

 

天还没亮,我们便从蔓珠院驱车出发。希瓦艾什宅灯火通明,僧人们下车,从正门开始吟诵经文直至抵达灵堂,四位僧侣合力将他的棺椁抬起运回车上。车队离开希瓦艾什宅的档口便有民众哭嚎的声音从路边传来,不断有人跟在车队后,又被车轮抛下,再有更多的人潮涌进来,却不曾有人试图阻挡车队的去路。太阳悄无声息地升了起来,我仍记得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如埃德怀斯一般,希瓦艾什也在圣山广场上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民众带来的花束淹没了广场,人们悲怆与感激的情绪如潮水般不绝。直到正午的钟声响起,群众陆续被维持现场秩序的僧人劝回,广场再次恢复寂静。年轻的僧侣们收拾起花束,而早晨抬棺的几个僧侣又将希瓦艾什的棺椁放回了车上。

 

 

“为什么又去车上了?我以为只要去那边的蔓珠院就可以了。”我悄悄地问着导师,眼睛望向广场一端的蔓珠院本院正门。导师停下手中记录的纸笔回答道:“希瓦艾什先生将在圣山脚下的野外天葬台举行天葬。这是一次十分珍贵的见习机会,我们需怀着敬意记录我们所见的一切。”

 

 

我第一次看见圣女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那时已经快要九十岁,腿脚还是便利的;车不能驶上圣山广场,在侍女的搀扶下,她被众多僧侣簇拥着朝她的车走去。她路过我们时短暂地驻足,导师向她行了圣山礼,低声愿她节哀。她回以导师同样的礼节,并未多言,再次朝着车辆走去。

 

 

片刻后,我们也上了车。我们的车行在队伍末尾,跟着车队一路开出城镇,穿过林地之后来到了圣山周边的一处荒地。天葬台周边系着各色的彩旗,有僧人早早到此作准备,在四周供上了白色的花;不远处用来做贡品的牛羊被拴在木杆上,不安地叫着。天葬台本身是一块巨大的石面,看起来十分古老;不同于蔓珠院内的天葬台上绘制的种种图样,这里的天葬台上什么都没有,只保留了石面原本的纹路。

 

 

僧人从棺椁中抱出希瓦艾什的遗体,将他放置在天葬台中央——野外的天葬台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亲人家眷可以亲眼目睹逝者被分食的过程。对于异乡人来说这或许听来十分残忍,但在雪境,这是对亲人最好的宽慰。作为外人,我们站在离希瓦艾什家族的人较远的地方见证这场仪式。

 

 

我不愿详尽描述天葬师如何剖开他——对于不曾亲眼见证的人来说,语言只会成为猎奇的诱饵。总之,他遗体的两侧摆着现场宰杀的贡品的牛羊,哪怕燃起桑烟,站在二十米开外的我仍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侍女搀扶着圣女走上前,她对着自己的兄长最后一次吟诵古老的经文。她的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回荡在原野与天空之间。“开始吧。”她这样对领头的僧人说。

 

 

僧人吹响了骨笛,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开,却久久没能等来秃鹫的影子。这是十分异常的事情。在我阅读的文献中,通常骨笛一响便会有秃鹫扑上遗体撕咬;在我后来有幸观摩过的其他天葬仪式中,有时在队伍进入荒原时远处就有秃鹫盘旋——秃鹫已经认得人类的行迹,知道这些轰鸣作响的车队总与食物一起到来。其他时候,秃鹫也经常在宰杀牛羊时就已经出现。这是我唯一一次遇到这样寂静的天葬仪式。

 

 

要吹响第二次骨笛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显然领头的僧人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往往代表着逝者生前作恶多端,耶拉冈德不愿带这罪恶的灵魂回去。就在僧人犹豫不决,又要将手搭上骨笛时,圣女却握住他的手:“你听。”她不缓不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而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悲厉的啼鸣——我也不知我如何从那叫声中听出这样的感情来。远远地,一只鹤从圣山的方向朝着葬仪队伍径直飞过来,落在希瓦艾什的遗体前。

 

 

我认出这是谢拉格周边才能见到的黑颈鹤,额上裸露的赤红皮肤颜色恰如我在照片上看到的埃德怀斯——这是埃德怀斯家的兽亲。它在此时此地的出现是异常的:黑颈鹤的食谱中没有食腐这一项,而春夏季本应是黑颈鹤求偶的季节,极难见到形单影只的黑颈鹤。它像是巡逻自己的领地般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仿佛都被那目光摄住了。我知道黑颈鹤不惧怕穿着当地传统服饰的人,但也不曾想过它会如此大胆地接近人群。

 

 

“你……”圣女挣开侍女的胳膊,下意识拖着步伐朝着黑颈鹤走了几步,却又在离遗体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黑颈鹤也转向她,尖利的喙微微张开,从我的角度看竟然像是在笑。它扑扇几下翅膀,倏地垂下它修长的脖颈,开始翻起希瓦艾什被褪下的衣物来。它像是在找着什么,直到它叼出一个黑色的布包,上面仿佛坠着白色的水晶——我没能完全看清,因为它迅速地转身飞去了。

 

 

随着黑颈鹤的离去,我们突然听到震天的翅膀扇动声。不远处的林子里不知如何飞出庞大的一群秃鹫,朝着希瓦艾什的遗体冲去。原本守在遗体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僧人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急地搀扶着圣女回到人群里来;而我只是盯着远远飞去的黑颈鹤不住出神,看着它飞往圣山山巅的方向,逐渐变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小黑点,消失了。

 

 

我回过神来时,大多数人们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飞卷而来的秃鹫群上,只有圣女站在人群之中,却仿佛身处别处似的凝望着圣山的方向。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铃铛,口中喃喃着什么。或许是我的视线过于露骨,等到她颂祷完,我竟与她对上了目光。她冲着我笑笑,我则感到自己的行为构成了巨大的失礼,匆忙挪开了视线。

 

希瓦艾什的遗体与牛羊的贡品被秃鹫群啃噬殆尽,羽兽四散而去;僧人拾起希瓦艾什的遗骨,准备带回蔓珠院烧掉。荒野恢复了平静,我眺望着远处的圣山山巅,心想:此时希瓦艾什应当已经去往耶拉冈德的身边了。

 

 

 

而我未曾想到过数年后我还能接触到这次仪式的一点其他内幕。在天葬仪式后,我们与图里卡姆大学的学者们进行了一些学术交流,我也在这期间结识了当时还是大学生的芙蕾雅教授,并与她维持友谊至今。数年前,在我写作《谢拉格的节庆习俗变迁》时,我曾前往蔓珠院寻求史料记载的谢拉格习俗。蔓珠院热情地接待了我,不少僧人在这期间帮助我翻译并解释了典籍上用古语写成的文字。当时芙蕾雅教授正在蔓珠博物院实习,我们也时常聊天,得知她得到圣女的垂青,不时能听她讲一些第一手的史料。在我即将离开蔓珠院时,芙蕾雅突然告诉我,圣女想要见我一面。

 

 

我仍记得六七年前我在希瓦艾什天葬仪式上失礼的注目,因此怀着一颗揣揣不安的心前往了圣女的会客室,祈祷她不要记得我。而圣女显然耳清目明,含着笑让我坐下,问我七年前别过以来过得如何。我向她感谢蔓珠院热情的接待,简述了自己即将博士毕业的事,也提到自己正在参与一本有关泰拉各地婚嫁丧仪典礼相关的书籍的编写。

 

 

“那有关谢拉格的部分,你必定会写上天葬仪式吧?”她问我。

 

 

“是,七年前那次天葬典礼以外,这些年我亦有幸观摩过其他天葬典礼,感谢谢拉格允准我一介外人参与这些神圣的典礼。”

 

 

“我听芙蕾雅说你来了,想起了有关恩希欧迪斯的葬礼的一些……琐碎的小事。”她的目光飘去遥远的窗外,“也许对你的编撰有益,也许只是满足我的倾诉欲。”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安静地听她娓娓道来。

 

 

她说,埃德怀斯去世前几日,她曾去见过他一面,帮他交接安排一些自己的身后事。埃德怀斯得知希瓦艾什已经默不作声地开始做葬礼的安排后,对希瓦艾什预备举办的告别仪式报以一声冷哼。他总想着从简,圣女说,但哥哥显然不想如他的愿。埃德怀斯在那之后又沉默一会,最后说:

 

“由着他去吧,既是身后事便轮不到我做主。但我想,如果可以,我也有资格决定他的葬礼。”

 

 

“恩雅,等到你办他的葬礼的时候,不要在蔓珠院里办。他个子高,讨厌蔓珠院的所有门,因为他总得低着头进去。南门这么小……把他送去圣山脚下的天葬台,那里天高地阔。”

 

 

圣女说,埃德怀斯当时的状况仿佛回光返照——在那之前,他已经很难说出完整的长句,却为了提前筹划挚友的葬礼而显出一点神采。

 

 

“他跟我说,恩希欧迪斯如何办他的告别仪式,就如何办恩希欧迪斯的,又指定了具体使用哪个天葬台。”她陷入了很深的回忆里,“我只是听着,只是当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想再和我一起抱怨抱怨恩希欧迪斯。那个天葬台一年只有两个月可以用,恩希欧迪斯身体又还算硬朗,当时的我还不忍去仔细想象他的死亡。”

 

 

“这也是如何……我们见证了一场神迹降临般的葬礼。”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那场天葬仪式的特殊,对吗?想必你已经发掘出了许多异常,我只需要告诉你——”

 

 

“那只黑颈鹤叼走的,或许是恩希欧迪斯最后几年的半颗心脏。”

 

 

她讲完一长段,也许是投入了太多感情,微微有些透不过气似的缓着呼吸。片刻后,她又说:“嗳,那一定是诺希斯哥哥来接他了。”

 

 

我在这位九旬老人的面庞上不可思议地看见了芳龄少女般轻盈的神态,她满足地说完,我却拘谨得不知如何回应。她笑着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这件奇迹写下来,这一直是希瓦艾什所期望的。

 

 

 

彼时,几乎没有什么人关心谢拉格两位国父的私人关系——许多历史学家喜欢书写庞大的洪流,记录伟人的壮举;他们或多或少地将那些历史中的名字符号化,抹去这些人的私人生活,他们一生中的喜怒哀乐。希瓦艾什与埃德怀斯便是最受欢迎的伟人之一。曾经耶拉冈德给众生赋予了天命的职责,而谢拉格人在他们的带领下从巨兽手中接回了自己。芙蕾雅教授曾和我感叹,佩尔罗契家的孩子过去只有拿起武器保卫牲畜一条路可走,如今她却握着纸笔,行使经文中埃德怀斯家的职权。他们给谢拉格带来了太多改变,以至于许多人已经忘记他们曾拥有过如所有凡人一般脆弱的感情,亦已将躯壳还给了耶拉冈德。

 

 

历史学家的工作便是逆流而上去追溯每一个事件如何发生如何结尾。许多人只看见波涛汹涌的巨河,可仍有人愿意花时间沉下心来,静静地走向历史的支流。在这之中,芙蕾雅教授走向了属于希瓦艾什与埃德怀斯的那条支流。她在融雪之下见到他们的死,他们的盛年;她撩起浮冰探寻这之下的秘密,再拨开枝桠看见,那清流起源自冰封山巅的融冰。

 

 

从我与圣女那场对话距今以来近五年,我总在寻找描述这个奇迹的恰当时机。在我参与编写《悲欢离合——泰拉各地婚仪丧葬习俗对比》时,曾试着将圣女描述的这个段落包括进去,但并没有得到其他编写者与出版社编辑的认同。对于这本书的主题来说,这样一个奇迹或许确实太私人化了。因而,我由衷感激芙蕾雅教授的邀请,让我得以书写这一次伟大又微小的奇迹。

 

 

 

读到这里的亲爱的游览者,我衷心祝愿您享受这次精心策划的展览。我希望您的所见所闻能多少让您觉得,您朝那山巅走近了一步。

莫尔蒂・西尔济斯特